※本篇【小檸檬】專欄文章為投稿網友經歷，涉及個人觀感，請斟酌閱讀。內文皆使用化名
※職業：我是醫護人員
文／羋紜
「嗚嗚……挖ㄟ拱砸ㄍㄧㄚˋ（台語：我的傻女兒）…」
阿婆坐在輪椅上邊用著不甚有力的聲音哭喊，邊用顫抖的手捶胸口。她就是不堪照護壓力輕生的錦雲那位中風臥床的老母親。錦雲自殺當天，她正住在醫院。聽護理長說，阿婆再兩天就出院了，前幾天護理站的同仁都有聽到病房有爭吵聲，似乎是家屬探望阿婆發生口角。詳細情形並不清楚，只見到錦雲衝出病房外就再也未出現，沒想到竟發生憾事。
當天醫護人員試著聯絡錦雲的緊急聯絡人，病歷紀載的是她的大哥。接通後剛說出「您好，這裡是XX醫院，請問您是」，就被對方回一句「我妹在那，不好意思現在我忙」，掛掉了。
▲大哥接到醫院電話，冷淡的回應完便掛掉了。（圖／免費圖庫pakutaso）
話筒裡嘟嘟嘟的掛斷聲，讓空氣飄著凝結的氣氛，在場的醫護人員時間像是被凍結一樣，面面相覷。我猜，掛電話的理由，也許大哥以為醫院找家屬是要處理中風媽媽的事情，以為像往常一樣丟給妹妹錦雲就好，殊不知妹妹已經自殺離世。那通電話的回答，也讓我感覺到錦雲在世時的無奈：家人只管丟錢卻不聞不問。
在無法聯繫任何家屬的情況下，只好先從病房請錦雲的老母親來見女兒最後一面。老母親看見女兒的遺體，捶胸口捶著捶著竟然昏倒了，在院方的急救下才漸漸恢復意識。
醒來的老母親大概是打擊太大，不僅否認女兒離世的事實，還不斷的吵著要錦雲過來、重複著「她只是去買呵價ㄟ奔乎挖價…（買好吃的飯給我吃）」，令人無比淒涼。
由於是自殺案件，院方也通知警方到場。警察一出場，當然所有的關係人都要出面了，因為電話開頭語是「您好，這裡是XX派出所」。當天下午，錦雲的那些傳說中的兄妹一一到場。那表情的變化實在讓人難以置信。怎麼有人可以一路若無其事談天，下一秒抵達現場就開始呼天搶地？
「啊！傻妹妹，有事要跟哥哥們說啊，你叫我們以後怎麼辦啊？」大哥率先發聲領銜主演。
兩男一女的聲聲叫喚真是令人動容，旁人看了那種場面一定會很感動，怎麼兄妹們感情那麼好。但在一旁看著的我，覺得世上最無恥的就是他們三個了。
處理了錦雲的後事，畫面轉到了老母親的病房，「手足情深」的兄妹們竟然就在病房外吵起來，原因就是接下來誰要接手照顧的問題以及錦雲遺產整理，吵得不可開交，警衛來制止也澆不熄他們的怒氣。不知道錦雲的魂魄若在，是什麼感覺呢？一定會毫無戀棧的轉身離開吧！
▲錦雲的手足原本打死都不肯請看護，卻間接逼死一間扛起照顧責任的妹妹過世。（示意圖／翻攝自pixabay）
諷刺的是…..最後那幫指責錦雲「如果要請看護多不孝」的手足們，請了印尼籍的看護接續媽媽的照顧工作，還是他們嫌得最用力的外籍看護。期間，來看老母親來得最勤的是大哥。大哥不斷的跟護理人員說，身為大哥的他對媽媽是如何的好、可憐的妹妹錦雲怎麼這樣想不開，大家都有資助她的，一起分擔壓力，口口聲稱錦雲自殺大概是跟男朋友的感情因素吧，真是可惜云云。
有看前一則就知道，分擔壓力這話也說得出來，這個大哥有多無恥；再來錦雲早就與男友分手多年了，一輩子都綁在老媽媽的床前。
知道真相的護理長，某天終於忍不住回嗆那位大哥：「有心？我怎麼會現在才看見你？我在這邊工作少說也十多年了。不是說請看護很不孝嗎？怎麼現在請了個印尼籍的？你們和錦雲吵架，我可是全程在護理站聽完的，你自己這樣講都不會覺得愧疚嗎？」
護理長最後當然被那個大哥寫投訴單了，內容寫的是「服務態度不佳，應淘汰」。雖然護理長因此要寫報告，不過她說這種人不「洗臉」一下不行，這回覆院方的說明她寫得心安理得。
而可憐的老媽媽，自從錦雲離開後便有嚴重的進食問題，常常不吃不喝也異常安靜。聽護理師說，某天晨間例行檢查發現她沒了呼吸心跳──就在短短一個月內，錦雲和老媽媽相繼離世。
也許是錦雲捨不得留最愛的媽媽繼續受苦，所以帶走了媽媽；也或許是老媽媽失去了活在世界上的動力，選擇跟著一起離開了世界，不管是哪樣，手足們依然在為遺產爭吵不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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